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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個月初我舅舅突然間過世了,享年53歲。我除了感慨,還是感慨。
PS. 碎碎念日記,娛樂程度有限...
算算這一年多來,有好多親戚跟天堂報到,點起名來可以在天堂組團了;除了身在大陸的二叔叔跟大姑姑走了以外,最近我阿ㄍㄨ也莫名其妙* 的病逝台中榮總。

我那阿ㄍㄨ啊,真的是個名符其實的敗家子,怎麼有辦法把幾千萬敗光的過程一直是個謎;我個人覺得他應該是本質上不夠聰明,學別人搞投資做生意,拿房地產跟銀行貸款投資,生意怎麼垮台的也搞不清楚,莫名其妙的房子一間一間的被查封,我想錢應該都是被 “所謂的朋友“ 騙光的吧。外婆家的興衰史,看在我眼裡根本就是一個家族的悲哀史。

外公家本來是佃農,我媽小時候家裡窮的跟什麼似的,拜 "耕者有其田“ 政策之賜,突然翻身變成了小地主,又剛好碰上民國70年經濟起飛,咻一下的整個有錢了起來。小時候對外婆家的印象就是 “外婆家很有錢“ ,因為我們家是住在公家宿舍(蜜爸爸在菸酒公賣局上班),小小的兩房公寓擠了鬧哄哄樂融融的一家五口,而外婆家不只面積比我們家大N倍(其實也不過五六十坪吧,因為人矮就覺得房子大),還有樓上可以跑!小時候就很羨慕別人家裡都有樓梯可以上上下下的跑來跑去,我們家隨便走兩步就到底了!過年回外婆家,外公總是很豪氣的帶所有小孩子去附近的雜貨店買零食(我還記得雜貨店名字叫東榮行,到現在還開著呢,真是神奇!),還會大聲說隨便選你們要的,這聽在我們陳家三姐妹耳裡真是不可思議,竟然可以隨便選東西ㄝ~~~ 樂的ㄡ!不過也不知道為什麼,從小我們就知道我們不是外公外婆家的自己人,不可以肆無忌憚的放縱,所以我們姐妹總是嚴守蜜爸蜜媽的叮嚀,客客氣氣,規規矩矩。舅舅也是豪氣型的的,從偉士牌到BMW,舅舅好像沒窮過,一直到他開始 “做生意“,往他偉大的志向邁進的同時,就是外婆家開始衰敗的時刻。十幾間地段超優的公寓就這樣一間一間的跟銀行抵押貸款,錢還不出來,再拿其他間房子繼續貸款去還前債,挖新的小洞去補之前的大洞,就這樣敗。光。了。。。

當所有房子抵押完畢後,阿舅就開始跟我媽還有其他阿姨們借錢。我爸顛沛流離一生,四十歲才跟我媽結婚,成家後只圖個安安穩穩過日子,每天認認真真的上班做個小小公務員,只希望給我們姐妹好的教育,我媽更是嚴守 “撙節支出“ 的原則,努力省錢。然而,每次我那敗家阿舅開口跟我爸借錢,我爸總是二話不說的幫助他,剛開始是真的有借有還,後來就還不出來了;我爸也從來不跟他討債,直到我爸退休後,我媽跟我爸大吵要我爸不要再把錢丟進那個又黑又深的無底洞,才停止累積那筆呆帳。

我以前一直不懂爸爸為什麼要這麼有義氣的幫助舅舅,對此我一直感到不平衡。撇開他是敗家舅舅不說,外公外婆根本就是失職的父母,因為他們的疏於照顧,我媽小時候才會因為發高燒失去一眼的視力,讓我媽歷經許多折磨,遭受許多不公平的對待;我媽長大後,外公外婆對我媽也不好,不要說基本的父愛母愛,他們其實打心底也嫌棄這個一眼失明的女兒。再加上,我們家自己省得要命,從來沒有奢侈的消費,竟然對親戚這麼大方;阿信姐小時候很想學鋼琴,卻因為知道家裡不寬裕從來沒有開口要求,雖然我沒那麼阿信,可是我小時候許許多多的奢侈要求(例如芭比娃娃.. >"<...)都被我媽毫不猶豫的否決。可是跟我們借錢的舅舅卻繼續開好車,假日帶小孩上餐館吃牛排吃麥當勞,表弟表妹玩具更是一大堆,幾乎是要什麼有什麼,在我那非常幼稚的心裡只覺得不平衡,借錢的人不是應該很窮嗎?

直到現在我終於懂了我爸跟我說 “我們都是一家人“,我們不幫妳舅舅,誰幫他的道理。

在我爸的中心思想裡,我們家沒有你的錢我的錢之分,所謂的親戚更是廣義的一家人,應該互相幫助,互相照顧;這個道理推廣起來就會演變成我們繼續借敗家舅舅錢,我爸更是三不五時的寄錢給在大陸的叔叔姑姑們,難得回老家探親更是大大方方的每天請客,幾乎可以開流水席,因為在我爸的眼裡,他們都是一家人,重點是我們還有能力可以照顧他們,所以沒有什麼好計較。

我爸19歲就跟著國民黨軍隊到了台灣,過了四十幾年開放探親的時候我爸都六十歲了,照理說我爸應該跟家鄉很疏離,但是我跟我爸一起回老家探親的時候,家鄉的人都對我好親切,熱切的要拿他們最好的東西招待我們(雖然我對他們的招待都有點怕怕 ^^...),對我爸更是尊敬的不得了,大爺長大爺短的叫個不停(因為我爸是長子,爺爺奶奶輩的都已經過世,所以他們尊稱我爸為大爺),在我還是有點幼稚的腦袋裡只覺得因為我爸會請客嘛,食客謹守食客的本分也是應該的!

直到去年初我爸驟逝,家鄉的叔叔們也選了個日子替我爸辦了個隆重的葬禮,照片裡,每個人看起來都很傷心,好幾個還淚流滿面;葬禮過後我跟阿信姐帶著我媽回老家替我爸看看(其實是要偷渡我爸的骨灰回家鄉,這故事請待下回分曉),他們聽說我們要來,特地帶著禮物跑到城裡的旅館來看我們,好幾個嫂嫂看到我媽更是傷心的哭了,哭哭啼啼的說他們多不捨我爸就這樣走了,多不捨最後一次看到我爸竟是三年前的事情。這一切讓我很震撼,我爸幾十年沒辦法跟家鄉聯繫,開放探親後也不過十幾年的光景而已,在家鄉親戚的心中竟然有這麼高的地位,如果他們只是貪圖請客吃飯這種小便宜,我爸過世後他們根本不用有任何表示,這時我才明白我爸是怎麼樣的用ㄧ顆真心去用心且用情的對待每個親戚朋友。

現在我阿舅突然間過世,沒幾個人為他傷心掉眼淚,連他的兒子女兒也很快就接受父親過世的事實;大家很快的開始擔心欠一屁股債的舅舅會不會又再拖累大家一次,開始擔憂原本跟舅舅同住的外婆該由誰承擔這個責任,這樣的家族有多麼悲哀啊,我的家庭又是多麼的幸運啊!(喔呵呵呵... 啊,我太得意了...)

這時候我終於了解我爸當時跟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了,也終於了解我們家真的是個幸福的家。

附註 - 真的是莫名其妙就走了,阿舅因為長期把米酒當水喝,所以邁入中年後身體不好也是可以預期的,但根據新舊媽的說法,那天他抱怨身體很疼痛,新舊媽把他送進榮總,做完各項檢查後的隔天早上還吃了新舊媽替他買的早餐,沒想到過沒多久他就呼吸困難,接著臉色發黑,院方急救無效,人就走了。醫院開出的死亡證明書表示死因為心肺衰竭... 唉,台灣的醫療在這部份真是落後,什麼都嘛是心肺衰竭。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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